為首的干部清了清嗓子,雙手把證件還給謝清禾,語氣誠懇:“謝清禾同志,情況我們已經查清楚了,這完全是一場誤會,打擾您工作了,你這樣的知識分子正是國家需要的人才。”
他轉頭看向圍觀的群眾,提高嗓門:“大家都聽好了,經過調查,謝清禾同志沒有任何問題,對于這封誣告信,我們一定追查到底,絕不能讓好人受委屈”
調查人員的話音在院子里回蕩,帶著組織的威嚴。
然而,就在他準備結束這次調查時,目光無意中掃過書桌一角,被一疊明顯不同于翻譯稿和漫畫腳本的稿件吸引了注意力。
那疊稿紙最上面一頁,用遒勁有力、帶著風骨的鋼筆字寫著四個大字——《血色江河》。
作為政治部和保衛系統出身的干部,他對這類蘊含著歷史厚重感和革命意味的標題有著天生的敏感和興趣。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指著那疊稿件,語氣比剛才詢問外文書時緩和了無數倍,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和濃厚的好奇:“謝同志,冒昧再請教一下……這個……《血色江河》是……?”
謝清禾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神色依舊淡然,仿佛那只是尋常物件。
她點了點頭,語氣平靜無波:“這是我利用業余時間,嘗試創作的一個舞臺劇劇本初稿。”
她拿起那疊厚厚的稿紙,指尖在封面上輕輕撫過,動作帶著一種珍視。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沉靜的力量:“原本,是想著年底部隊元旦文藝匯演的時候,如果能被選上,也算為我們師部的文化建設出一份微薄之力,用文藝的形式,講講過去的故事,給戰友們鼓鼓勁,提提氣。”
說到這里,謝清禾適時地停頓了一下,唇角牽起一絲淡淡的、帶著些許無奈和恰到好處嘲諷的苦笑。
謝清禾的目光似是無意地掃過院外那些尚未完全散去的、表情復雜的面孔。
聲音里透著一絲心灰意懶,意有所指地輕輕說道:“不過現在嘛……看來這劇本大概是派不上用場了。也省心了,免得萬一哪里寫得不夠周全,或者又有什么地方讓人‘看不慣’、‘想多了’,再在背后給我來個舉報什么的……我人微言輕,實在是經不起了。”
謝清禾將劇本輕輕放回桌上,動作間帶著幾分刻意維持的平靜,卻更顯出一種心力交瘁的疏離感。
她微垂下眼簾,聲音里揉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對家人真切的擔憂:“王干事,李干事”
她稱呼著兩位干部的姓氏,語氣懇切:“說實話,我個人的名譽得失倒是次要的,清者自清,我相信組織最終會給我一個公道。”
只聽謝清禾話鋒一轉,帶著濃濃的憂色:“只是……我爺爺和奶奶,年紀都大了,這兩年不斷經歷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楚,心神好不容易才安穩下來,隨著我來到部隊生活,圖個清靜安穩。”
“實在……實在經不起這樣接二連三的折騰和驚嚇了。”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地望向兩位干部,那眼神里有堅韌,但更多是一種為了家人寧愿退讓的隱忍,看得人心里發酸:“所以我想了又想,以后……我還是安安心心就畫點兒童連環畫就好,至少能避開是非,圖個清凈”
“也能有更多時間陪伴和照顧老人,像翻譯啊,寫劇本這種這些容易惹人注目、招來是非的事情……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