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的黑,被帳篷外漸漸平息的雨聲取代。林薇蜷縮在厚實的睡袋里,意識從混沌中緩慢上浮,像水底的魚掙扎著冒頭。耳朵先醒了,捕捉著外面稀稀拉拉、有氣無力的雨點敲打聲,以及風過濕透山林時那沉甸甸的嗚咽。昨夜的狂風驟雨像一場野蠻的入侵,留下滿目狼藉。帳篷壁外側濺滿了黃泥點子,靠近地面的一圈更是吸飽了水,沉甸甸地往下墜著。幾處細小的滲漏,在頂棚內側凝成冰涼的水珠,無聲地滴落,在她鋪在身下的防潮墊邊緣洇開一小片深色。
她輕輕呵出一口氣,白色的霧團在冰冷的空氣里短暫地停留了一瞬,隨即消散。渾身都像是被拆開又胡亂組裝過一遍,每一處關節都滯澀發僵,殘留著濕氣和寒意。昨夜為了穩住這頂在風雨中飄搖的小舟,她幾乎耗盡了力氣。頭發糾結成一團,毫無光澤地貼在額角和脖頸上,沾著些枯葉的碎屑。臉頰上蹭著幾道干涸的泥痕,身上的速干衣褲皺巴巴,褲腳和運動鞋更是被泥漿裹了一層又一層,沉重冰冷。
“嘖,真夠狼狽的。”她對著小小的折疊鏡,扯出一個自嘲的笑。鏡子里的人影模糊,眼神卻亮了起來,帶著一種近乎倔強的光彩。狼狽?那只是暫時的。她林薇的字典里,狼狽從來不是終點,只是下一個精致的起點。
她解開睡袋,冷空氣瞬間包裹了她,激起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她利落地拉開帳篷拉鏈,一股混雜著泥土腥味、草木腐敗氣息和雨后特有清冽的空氣撲面而來。天光灰蒙蒙,勉強能看清營地周圍的景象——她選在了一小片相對高些的林間空地,但此刻,周圍低洼處都成了渾濁的小水塘,倒映著鉛灰色的天空。她的“風火輪”,那輛亮橘色的戶外折疊小推車,像個落難的時髦公子,歪斜地靠在一邊的樹干上,輪子深陷在泥里,車身也糊滿了泥點,原本鮮艷的顏色變得黯淡。帳篷周圍的地面更是一片泥濘。
她小心地探出身子,赤腳踩在冰冷的濕泥邊緣,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但動作沒有停頓。她快速地從“風火輪”側邊一個密封嚴實的防水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救贖”——一個沉甸甸的化妝箱,還有一套用防水袋包好的干凈衣物。箱子打開,里面分門別類,塞得滿滿當當:瓶瓶罐罐的粉底、眼影、腮紅、高光,琳瑯滿目的刷具,各色口紅像等待檢閱的士兵。旁邊衣物袋里,是柔軟的淺米色蕾絲文胸和內褲,一套嶄新的、顏色鮮亮如夏日橙汁的運動內衣和緊身速干褲,以及一雙嶄新的、厚實的肉色連褲襪,包裝袋還沒拆。最底下,是她今天的“戰靴”——一雙設計感十足、帶著金屬扣飾的短筒戶外馬丁靴,防水耐磨,卻硬是被她穿出了時尚T臺的味道。
回到帳篷狹小的空間里,林薇深吸一口氣,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她先用濕紙巾仔細地擦拭臉上、頸間的泥痕和油污,冰涼的觸感讓她精神一振。接著是基礎護膚,水、精華、乳液,每一步都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帳篷里光線不足,她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固定在一旁充當臨時化妝燈。
直播設備被熟練地支好,小巧的三腳架穩穩立在角落。手機屏幕亮起,她點開了那個熟悉的直播平臺,進入自己的直播間“精致徒步”。標題早已想好:“暴雨后的清晨,廢墟里重建精致!”手指輕點,“開始直播”。
幾乎是瞬間,屏幕上就跳出了幾個熟悉的名字和問候。
【薇姐早!天吶,昨晚那場雨嚇死人!】
【前排!薇姐你還好嗎?帳篷沒事吧?】
【薇姐今天要美美噠!期待!】
【哇,背景好真實,真是在野地里啊!】
“大家早上好!”林薇對著鏡頭綻開一個元氣滿滿的笑容,聲音帶著剛睡醒的一點沙啞,卻充滿活力,“如你們所見,昨晚確實經歷了一場小小的‘洗禮’。”她移動鏡頭,掃過帳篷內側的水漬和外面泥濘狼藉的景象。“不過嘛,風雨總會過去,新的一天,新的精致,必須安排上!”
她將鏡頭重新對準自己,只取上半身。直播正式開始。
“第一步,遮瑕提亮,撫平疲憊的痕跡。”她拿起一支遮瑕膏,精準地點在眼下、鼻翼和嘴角的暗沉處,用濕潤的海綿蛋輕輕拍開。鏡頭里,她微微側頭,湊近光源,讓觀眾看清她眼底殘留的那一點點青黑是如何被完美覆蓋的。她的動作流暢,帶著一種熟稔的韻律感,指尖翻飛間,疲憊的底色被一點點抹去,光潔的底妝漸漸顯露。
【薇姐這手法絕了!】
【這遮瑕力!求牌子!】
【在帳篷里化妝還這么穩,瑞思拜!】
她一邊操作,一邊輕聲解說,語調輕快。“底妝要牢固,防水防汗是關鍵,畢竟今天還要和泥巴打交道呢。”她選擇了一款控油持妝的粉底液,均勻點在臉上,用刷子快速推開。粉底液完美地貼合了她的肌膚,呈現出一種健康自然的啞光感,仿佛天生好皮,絲毫不見昨夜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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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妝是今天的重點之一。她拿出一個多色眼影盤,手指點著其中幾個柔和的橘棕色系。“暴雨過后,想要一點暖陽的感覺。”她用淺棕色大面積鋪在眼窩打底,再用帶細閃的橘金色涂抹在雙眼皮褶皺內,眼尾處用深棕加深輪廓。纖長的睫毛被仔細夾翹,刷上根根分明的睫毛膏。最后,用一支精細的眼線筆,沿著睫毛根部流暢地拉出一條細細的、微微上揚的眼線。那雙本就漂亮的眸子,瞬間變得更加深邃有神,靈動得如同林間小鹿。
【這眼妝太溫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