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辮姑娘跌坐在地上,臉色煞白,驚魂未定地看著滾落一旁的竹子和救了自己的林薇,大口喘著氣,顯然嚇壞了。
“沒…沒事吧?”林薇顧不上自己后背的疼痛和狼狽,急忙問道,聲音還有些不穩(wěn)。
姑娘搖搖頭,說不出話,只是看著林薇,大眼睛里充滿了后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激。
林薇的目光再次落到姑娘右腳那只完全開裂的破鞋上,心頭涌上一陣酸澀。她幾乎沒有猶豫,立刻轉身,幾步走到自己的小推車旁,掀開防水帆布,動作麻利地從一個收納盒里翻找起來。很快,她拿出了一樣東西——那是一雙嶄新的、標簽都還沒拆的女士運動短襪,純棉質地,淺灰色,是她備用的徒步襪。
“給,”林薇走回姑娘身邊,蹲下身,將襪子塞到她手里,語氣不容拒絕,“先把這個穿上,墊在鞋子里,能舒服點,也能…保護一下腳。”她又指了指姑娘那只破鞋。
姑娘看著手中柔軟干凈的新襪子,又看看林薇沾著泥污的絲襪和裙子,再看看自己裂開的破鞋,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她緊緊攥著那雙襪子,嘴唇囁嚅著,想說什么,卻最終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快起來吧,地上涼?!绷洲鄙斐鍪?,想拉她一把。
姑娘卻自己撐著地爬了起來,胡亂抹了一把臉,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謝…謝謝姐姐!”她飛快地看了一眼林薇那身狼狽的行頭,尤其是后背那片灰黑,又看看自己那堆散落的竹子,臉上顯出焦急和為難。
林薇瞬間明白了她的處境。這么多竹子,山路又陡,靠她自己背上去,那只破鞋太危險了。林薇的目光落在自己那輛結實的小推車上。
“這樣,”林薇當機立斷,指了指推車,“把你的竹子放我車上,我?guī)湍阃粕先ィ 彼噶酥盖胺讲贿h處的坡頂,“是到上面那個村子吧?我正好也要路過。”
【薇姐人美心善!】
【推車又要加重量了!姐姐你行嗎?】
【這姑娘太可憐了,薇姐幫幫她!】
姑娘愣住了,看看林薇的小推車,又看看林薇,拼命搖頭:“不…不用了姐姐!你的車…你的東西…很貴…我…”她語無倫次,顯然覺得這負擔太重。
“沒事,快!”林薇語氣堅決,已經(jīng)動手幫她把散落的竹子撿起來,往自己推車空余的地方堆疊。她的帳篷、收納盒都被擠壓得變了形。姑娘見狀,也不再猶豫,趕緊幫忙。
很快,那捆沉重的毛竹枝條被固定在了林薇的小推車上,原本就滿載的車子顯得更加臃腫不堪。林薇重新握緊拉桿,試了試重量,沉得讓她心里一沉。她深吸一口氣,對著鏡頭,也像是對自己說:“走!目標,板橋嶺!負重升級版!”
香檳色高跟鞋再次踏上山路,每一步都伴隨著推車不堪重負的呻吟和輪子摩擦地面的沉重聲響。麻花辮姑娘默默地跟在旁邊,時不時伸手幫忙推一把車。兩人一車,沉默地、艱難地向著坡頂挪動。陽光穿過竹葉,在她們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薇后背的污跡、絲襪上的泥點、被壓得變形的推車,都成了這場無聲跋涉的注腳。直播間里,滿屏的“加油”和點贊圖標,匯成一股暖流。
終于抵達坡頂?shù)陌鍢驇X村口時,夕陽已將西邊的天空染成了絢爛的橘紅。村子不大,依山而建,幾戶人家升起裊裊炊煙。林薇感覺自己的雙臂和雙腿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后背被撞的地方隱隱作痛。她松開推車拉桿,幾乎要虛脫。
“姐姐…謝謝你!”姑娘卸下竹子,再次向林薇深深鞠了一躬,聲音哽咽,眼睛亮晶晶的,“我叫小竹!”她指了指村子盡頭那棟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門口曬著不少草藥的青磚瓦房,“那就是我家!阿爺…在家的!”
林薇擺擺手,累得說不出話,只是回以一個疲憊卻真誠的微笑。
“姐姐你…”小竹看著林薇疲憊不堪的樣子,又看看天色,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小聲說,“天快黑了,下山的路…很遠的。村里…村里有家民宿,干凈的!就在前面拐彎,門口有棵大桂花樹的就是!老板我認識!”她似乎怕林薇嫌棄村子簡陋,又趕緊補充道,“就是…就是沒你住的那種好…”
林薇心頭一暖,這質樸的關切讓她疲憊的身體也涌起一絲力量。“好,謝謝你,小竹。我去看看。”她笑著點點頭。
和小竹告別,林薇拉著終于卸下竹子、但依舊沉重的小推車,沿著村中狹窄的石板路,朝著小竹指的方向走去。夕陽的金輝灑在古老的石階和斑駁的土墻上,空氣中彌漫著柴火飯的香氣和淡淡的草藥味道。沒走多遠,果然看到一棟兩層高的木結構小樓,門口一棵高大的桂花樹枝繁葉茂,樹下掛著塊樸素的木牌——“竹韻人家”。
推開虛掩的院門,一個系著藍印花布圍裙、約莫四十多歲的微胖婦人正蹲在院子一角,手腳麻利地收拾著晾曬的筍干。聽到動靜,她抬起頭,看到拉著鮮艷推車、一身精致卻狼狽的林薇走進來,臉上瞬間露出極其驚訝的表情,隨即立刻被熱情的笑容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