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顧瀚就醒了。后背的傷口經過幾天精心照料,已經褪去了之前的紅腫,雖然偶爾還會傳來一絲針扎似的隱痛,但比起前幾天連翻身都困難的模樣,已是天差地別。他伸了個懶腰,骨節發出輕微的脆響,胸腔里的濁氣一吐而空,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
簡單洗漱過后,顧瀚換上干凈的病號服,沒驚動隔壁床還在呼呼大睡的顧家輝,獨自一人悄悄走出了病房。
這些天在醫院里待著,鼻腔里始終縈繞著消毒水的刺鼻氣味,早讓他懷念起外頭新鮮空氣的味道。更何況,整天大部分的時間都躺在床上,顧瀚感覺自己的四肢都快僵住了,正好趁著清晨天氣涼爽,出來活動活動筋骨。
醫院樓下的小花園里,晨霧還未完全散去,陽光透過香樟樹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顧瀚起初走得很慢,刻意放慢腳步適應著身體的節奏,每走一步都輕輕帶動后背的肌肉,確認傷口沒有異樣。
漸漸地,腳步變得輕快起來,迎著微涼的晨風,聽著遠處傳來的鳥鳴,連日來因住院產生的沉悶心情也一掃而空。
走了約莫十幾分鐘,顧瀚走出了醫院,來到了街道大樹下方的一張長椅邊,緩緩坐下。
顧瀚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煙,熟稔地抽出一根,點燃打火機,藍色的火苗舔舐著煙卷,一縷青煙緩緩升起。
好些天沒碰煙了,第一口煙吸入肺中,濃郁的煙草味瞬間在口腔和鼻腔里彌漫開來,辛辣的尼古丁嗆得他喉嚨發癢,險些流出眼淚。
他連忙咳嗽兩聲,緩了好幾秒才慢慢適應。
顧瀚本就不是煙鬼,尤其是和顧子婷幾個小家伙待在一起時,更是能不抽就不抽,有時一個星期都抽不完一包。
煙霧裊裊升騰,顧瀚靠在長椅上,目光平靜地看著周遭的早起忙碌的行人們。
就在這時,一道蹣跚的身影緩緩走近。顧瀚側目望去,是個和他一樣穿著病號服的年輕男子,身形格外干瘦,留著锃亮的光頭,在晨光下格外顯眼。男子的腰腹位置微微隆起,病號服被撐得有些變形,顯然是掛著排液袋。
年輕男子走到顧瀚身邊的空位坐下,喘了好幾口粗氣,才轉頭看向顧瀚指間的煙,露出一個略顯靦腆的笑容:“大哥,能給根煙唄?”
顧瀚沒有猶豫,直接把煙盒和打火機遞了過去:“嗯,自己拿。”
“哎喲,華子啊!”男子眼睛一亮,連忙抽出一根,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我可有小半年沒抽過這么好的煙了,謝謝你啊大哥。”
年輕男子笨拙地點燃煙卷,剛吸了一口,眉頭就猛地蹙起,手不自覺地按住了腰腹,似乎是因為抽煙的動作而引發出一絲的疼痛與不適。
顧瀚看在眼里,連忙說道:“慢點抽,別著急。剛做完手術沒多久吧?”
“其實也算也不算吧,前幾天又被送過來了。”年輕男子吐了口煙,煙霧模糊了他的眉眼,語氣卻異常坦然的說道:“胰腺癌VI期,就是你們常說的癌癥晚期,沒得救了。”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還算整齊的牙,笑容里沒有絕望,反倒帶著幾分釋然。
顧瀚猛地一怔,手里的煙差點掉在地上。
眼前的男子看著不過二十多,和自己年紀相仿,臉上還帶著未脫的青澀,怎么就到了這一步?他對胰腺癌早有耳聞,那是出了名的“癌王”,惡性程度高,預后極差,至今都沒有太有效的治療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