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有人敢對彭博士說出這樣的話,這怎么不讓人有種受驚的暈感。
也就是在我們被其言語動作吸引的剎那,一束完全違背認知,沒有方向的澄澈光柱從未知處落在自在身上,就像打在舞臺主角的聚光燈,又倏忽炸開,化作如同微塵一般,隨心意而動、漂浮在空氣中的琉璃光點,晶瑩剔透。
“咚——”
一聲好似真實存在,卻又無跡可尋,虛幻縹緲的輕微悶響將眼前這一切化為滴進我們心湖的水滴,漣漪蕩漾時,我們便出現在無邊無際,無上無下的琉璃空間內,這里通透至極,光不知道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就像踏光而行,任時光飛逝。
自在含笑站在半空,那些琉璃光點在其身邊時而卷起如一陣旋風,時而散開如漫天雪花,映在我們眼中的時候,它們是一柄劍,一本書,也可以是是山,是河……是城,是曠野,更可以是人,是物……是回憶,是難以磨滅的人生片段。
當真是一處沒有任何負面情緒的凈土,讓人感覺無比的輕松快意,身體上疲憊一掃而空,精神上忘記了所有的煩惱憂愁,像我這種萬事一句握草行天下的人都有想作詩的沖動!
如果這個世界,或者說不止這一個世界都是這樣該多好。
就是不知彭博士看到了什么,眼中還殘留著沒有散去的向往。自在這手當真厲害,彭博士也被迷惑了一瞬,或許未必不是他有些累了,想停步眺望一下遠山呢。
他一生為之努力的不就是希望有這樣一個美好的世界嗎?當然,若要實現心中所想,就要打斷所有心懷不軌的手,要狠狠地打,打疼,乃至打廢,讓那些心懷不軌的東西不敢再覬覦,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這樣的動靜,想必早已驚動了整個星羅山脈,雙眸好似洞穿了琉璃世界,對上一雙雙并不陌生的冷漠雙眼,也好,就一次性讓這些老不死的知道知道書院是不是真的老邁到不中用了!
彭博士手指一勾便將一琉璃光點強行攝到掌心,好奇地打量了幾下,便拋了回去,“原來這便是【自在念珠】,果然有些神異,難怪自由會在我們面前百說不厭地對你贊不絕口。”
這話中的‘自由’二字,就像一把被遺忘鑰匙打開了一把塵封已久的鎖,釋放的是什么,誰都不知道,我們知道的是,這片琉璃世界,在博士說完話之后,便起了一陣‘霧’,而后自在周身那些自在念珠瘋狂輪轉幾個周天,才回歸澄澈。
說的多,其實在時間上根本沒有過去多久,幾乎就是話落話又起的張口間隔,“先生不這么說,小僧都差點忘了您與自由師兄才是一代人,可惜自由師兄坐化的早,不然今日若是能得見先生,與過去并肩戰斗的好友相聚,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那道一絲不茍挺拔的背影微微一顫。
博士的話只能比作一把銹鈍的鑰匙,而自在的話卻是一把鋒利的刻刀,輕飄飄劃過,便精準地再次劃開還未痊愈的傷口……
如此頂級存在的對決,卻是這么樸實無華,還未真正出手就先來了一波心境攻勢,如今看來是自在小勝一波。是自在更強嗎?或許吧,但在我心中,博士更勝一籌,出于感性,情義第一位,出于理性,這樣的人才能做我李某人的隊友,才能與之生死相托。
“哈哈,自由那小子會高興?他巴不得老子離他遠遠的,不與他搶酒喝,嗐,這小子倒是自由了”,暢懷的笑忽而轉苦,最后幾字更是說不出的寂寥,一股悲涼之風隨博士心緒而起,通透的琉璃世界出現了一點黯色,如一滴墨汁在清水中暈染開。
自由走了,天明兄也走了……好似秋風落葉,故人陸續凋零,凜冬將至,也不知道還有幾個能再次看到新春來臨……
博士領域的主色調很奇怪,浩然清光與金紅血霧浸染在一起,好似夜幕降臨前的昏暗,也像破曉時分將明未明,就在這樣的朦朧中,一座座形態各異,散發恐怖氣息的法相天地若隱若現,于靜默中震耳欲聾!
領域——【自在天】
領域——【不朽】
自在自彭博士展開領域后便始終將視線鎖定在其領域一處某個法相上,比起諸多威武霸氣的法相天地,這個像蒲公英種子一樣的法相無疑顯得單薄許多,真的仿佛會隨時被風吹走一樣,但這又何嘗不是其主人的意愿呢,風吹而起,風停而息,看盡世間美景,自由又自在。
最后,當它飄不動的時候,便擇一地隨遇而安,是下一季繼續遨游,還是就此長眠,又有什么關系呢。
師兄啊師兄,你倒是自由了……
在這一刻,自在念珠閃耀出大量琉璃佛光,當即遏制了不朽的擴散,一邊是澄澈無暇的琉璃光,一邊是悲壯血色,兩者的交織宛若一場冰與火的葬禮,一邊是‘解脫’,是‘放下’,一邊是‘執念’,是‘意義’,沒有大開大合的武力碰撞,只有更兇險的意與法則的拉鋸。
但【不朽】凝聚的是那時那天無數英烈的集體意志,彭博士甚至都不用如何操控,在這股沉重如天的意志面前,自在可笑的‘超脫’與‘心靈自在’就顯得尤為蒼白無力,這便是一切的一切都要建立在一個重要的前提下——【存在】
歷史已反復證明過大義與小我之間的重量,盡管歷史總會有著驚人的相似,驚人的重蹈覆轍,但也始終存在某些人在大義之中將自已燃燒為星星之火,為昏暗的歷史點綴些光芒,讓人看著這些光芒始終懷揣著一點希望,留下一點可能的種子。
第二回合剛開始便已結束了……自在合十躬身,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并真正為之付出一切,縱使觀念不同,但敬意是無法掩飾、隱藏的。
彭博士平靜地受了自在一禮,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替領域內數之不清的袍澤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