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兩手空空、光溜溜地滾回來了,真是個沒用的廢物點心?!?/p>
她料定裴硯舟礙于軍人的面子和那死硬的性格,絕不敢當眾嚷嚷出之前已經把所有津貼和轉業費都寄回家的事。
所以才敢如此有恃無恐地顛倒黑白,拼命把他塑造成一個忘恩負義、回來啃老的窩囊廢。
旁邊的裴愛國也立刻皺緊了眉頭,擺出一副苦大仇深、被不孝子拖累的無奈老父樣子,假惺惺地重重嘆了口氣。
聲音里卻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硯舟啊,不是爸說你,你這傷……看樣子是好不利索了吧?以后估計也就是個廢人、累贅了。你還回來干啥?自找沒趣嗎?”
“家里可沒那么多閑錢養一個吃白飯的,我跟你媽都老了,干不動了,就指望你弟弟有點出息,給我們養老送終呢。”
“你要是還有點良心,你那點轉業安置費要是發下來了,記得趕緊拿回來,家里等著給你弟娶媳婦、擺酒席用呢!聽見沒?別想自己藏著掖著……”
夫妻倆一唱一和,聲音極大,瞬間吸引了全院鄰居的目光。
裴愛國夫妻倆的話,一句比一句刻薄,一句比一句涼薄,像淬了毒的冰錐子,又狠又冷,毫不留情地砸向孤立無援的裴硯舟。
這哪里是父母對久別歸家、且身負重傷的兒子?
分明是對待一個上門討債的、無比礙眼的、恨不得立刻掃地出門的仇人,甚至比陌生人還不如。
字字句句都在往心窩子里捅,恨不得榨干他最后一絲價值后再一腳踹開。
院子里瞬間安靜下來,原本在聊天、納鞋底、教訓孩子的鄰居們都停下了動作,目光復雜地齊刷刷投了過來。
有的眼中帶著明顯的同情和不忍,看著裴硯舟那落魄憔悴的樣子,小聲嘀咕著:“這老裴家兩口子心也太狠了……到底是親生的啊……”
有的則純粹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伸長了脖子,眼里閃著興奮的光,等著看這場家庭倫理大戲后續如何發展。
幾個以前和裴硯舟年紀差不多大的小伙子,看著他如今這副凄慘模樣,再對比裴家老兩口平日里對小兒子裴硯林的無限溺愛和吹噓,臉上都露出憤憤不平之色,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了。
裴硯舟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冷笑更甚,冰封的寒意之下,是徹底斬斷最后一絲可笑血緣妄念的決絕。
各種探究、好奇、鄙夷、看熱鬧的視線紛紛投注在裴硯舟身上。
裴硯舟在那些目光中心,微微佝僂著背,垂著眼,手似乎無意識地按著受傷的肋下。
他的聲音低啞,帶著一種難以啟齒的艱難和虛弱,斷斷續續地說:“爸,媽……我……我的轉業手續還沒辦利索,工作還沒有著落,我這傷……醫生說得好好養著,不然……不然這條腿可能就真的……”
他適時地停頓,吸了口氣,像是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和屈辱,后面的話低得幾乎聽不見:“我就想……先找個地方歇歇腳……養養傷……”
“養傷?”
陳吉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起來:“拿什么養?喝西北風養啊,我們可沒閑錢給你買藥,瞧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別死在家里頭,給我們添晦氣!趕緊滾!滾遠點!”
就在這時,一個清亮又帶著點潑辣的聲音插了進來:“哎呦,裴家嬸子,您這話說的可就有點不近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