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禾和裴硯舟的話像一塊塊石頭,投入他們本已不再平靜的心湖,激起千層浪。
孫女的終身大事、長孫失蹤背后可能存在的隱情、離開生活了一輩子的故土……
每一樣都足以讓他們思慮良久,如今卻一股腦地、不容拒絕地砸了過來。
謝爺爺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反復地摩挲著碗沿粗糙的缺口,混濁的眼睛越過飯菜的熱氣,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想從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中,看出兒子兒媳和長孫謝星淵的身影。
良久,他才長長地、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那嘆息聲里飽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緒。
對孫女未來命運的擔憂,對失蹤兒子一家下落的無盡期盼,以及對離開這片扎根了大半輩子土地的彷徨與不舍……他們需要時間,但卻沒有太多時間了。
謝爺爺緩緩轉過頭,目光投向坐在對面、身姿依舊挺拔如松的裴硯舟。
年輕人雖然臉色仍帶著傷后的蒼白,但眼神清正、堅定,這些日子的相處,他也看出這是個負責任、有擔當、眼神里透著正氣的孩子,對清禾的呵護更是看在眼里。
“硯舟啊……”
謝爺爺的聲音沙啞而緩慢,每一個字都像是經過了千鈞重量的斟酌:“你是個好孩子,這些日子,我和你謝奶奶都看在眼里。穩重,踏實,心正。把清禾交給你……我們,放心。”
他說出這句話,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完成了某種極其重要的托付,眼圈不受控制地紅了,迅速彌漫上水光。
話音未落,他猛地別過頭,用力快速地眨著眼睛,試圖逼回那點不爭氣的濕意。
再轉回來時,老人的目光卻變得異常銳利和執著,仿佛燃著最后的火苗,緊緊盯著裴硯舟,一字一句道:“至于星淵……”
老人的聲音哽咽了一下,雙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這孩子……從小就離家,把一生都交給了隊伍……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沒了音訊。硯舟,爺爺……拜托你了……無論如何……給家里個準信……”
這幾乎是一個老人最卑微又最沉重的請求,承載著三年來的煎熬和無望中的最后期盼。
謝奶奶早已在一旁默默垂淚,用袖子不住地擦拭著眼角洶涌而出的淚水。
聽到老頭子這話,更是忍不住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她伸出手,顫抖著緊緊握住謝清禾的手,又伸出另一只布滿老繭和歲月痕跡的手,覆蓋在裴硯舟放在桌上的手背上。
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卻也充滿了破釜沉舟的勇氣:“只要你們兩個孩子好……互相扶持,平平安安的……只要還有一點點能找到星淵、找到你爸媽下落的希望……”
“甭管是去天涯還是海角,我跟你爺……都跟你們去,我們老了,幫不上大忙,但絕不拖后腿,絕不給你們添亂。”
為了以防萬一,避免節外生枝,謝清禾和裴硯舟要結婚的事情沒有對外宣揚。
有好奇的鄰居來串門打聽,也只統一口徑說裴硯舟是謝清禾的未婚夫,是以前訂過娃娃親的,如今來養傷順便商量婚事。
接下來的幾天,謝清禾有條不紊地處理著各種離開前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