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錢時,林薇堅持掃碼支付,婉拒了阿姨“看你小姑娘漂亮,少收兩塊啦”的好意。她笑著道謝,拉起小推車,再次匯入老城區緩慢流動的人潮中。陽光漸漸升高,溫度也爬了上來。細密的汗珠開始在她光潔的額頭和鼻尖滲出,真絲襯衫的后背也貼上了皮膚。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雖然清脆悅耳,但腳踝和腳掌也開始傳來隱隱的酸脹感。
“呼,太陽有點熱情了。”林薇對著鏡頭呼了口氣,用手背輕輕拭去額角的汗珠,小心不弄花妝容,“不過這種市井的活力,真的很治愈。你看這些騎樓,”她將鏡頭轉向道路兩旁那些充滿南洋風情的建筑,“上面有精美的灰塑,女兒墻的樣式也各不相同,這是閩南文化和西方建筑風格碰撞融合的見證哦。當年下南洋的華僑回來建的,遮陽又避雨,特別實用。”她的聲音透過直播清晰地傳遞著,帶著一點科普的意味,但更多的是分享的喜悅。
小推車繼續在越來越擁擠的街道上移動,LV的箱體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人流如織,推車的輪子時不時會碰到行人的腳后跟,引來幾聲抱怨或好奇的打量。
【薇姐注意安全啊,人好多!】
【心疼薇姐的腳!這鞋看著就刑具!】
【這箱子太扎眼了,姐你小心點!】
【講騎樓那段好棒!跟著薇姐漲知識!】
就在她小心翼翼地避讓一個突然沖出來的孩子時,身后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而略顯刺耳的喇叭聲,緊接著,是一聲帶著明顯不耐煩的吆喝:“喂!前面那個拉箱子的美女!讓一讓嘿!擋道兒啦!”
林薇嚇了一跳,趕緊拉著推車往旁邊盡可能靠。一輛車身沾著不少泥點、看起來飽經滄桑的綠色出租車,幾乎是貼著她的小推車擠了過去,在不遠處一個稍微寬敞點的地方停了下來。
出租車駕駛座的車窗搖下,露出一張黝黑、布滿風霜卻笑容爽朗的臉。司機是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頭發花白,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短袖襯衫。他看向林薇,眼神里沒有方才的急躁,反而帶著一絲歉意和濃濃的好奇:“不好意思啊姑娘!剛才有點急,按喇叭嚇著你了吧?這老城區路太窄了!你這箱子……”他上下打量著那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LV箱子,又看看林薇一身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精致裝扮,特別是那雙踩著細高跟、包裹在絲襪里的腳,眼神里充滿了不解和探究,“你這……是拍戲還是搞藝術?拉著這么大個名牌箱子,穿成這樣,在這人堆里走?”他的口音帶著明顯的閩南腔調,語氣直率卻不讓人討厭。
【噗!司機大叔真相了!】
【大叔靈魂拷問:拍戲還是搞藝術?】
【大叔內心OS:這姑娘怕不是有點毛病?】
【哈哈哈大叔好可愛!】
林薇也被他直白的疑問逗笑了,之前的驚嚇煙消云散。她大方地走近幾步,手機鏡頭自然地對準了出租車和司機大叔:“師傅您好,沒關系的。我不是拍戲,也不是搞藝術,我就是在徒步旅行。”她指了指自己的推車,“靠這個,還有我的腳,丈量土地呢。箱子嘛,裝行李方便。”
“徒步旅行?”王師傅(他胸牌上寫著“王建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像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他目光再次掃過林薇腳上那雙細得嚇人的高跟鞋,又看看那個閃瞎眼的箱子,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搖著頭,“穿這鞋?拉這箱子?徒步?姑娘,你這旅行方式……夠特別!夠有想法!”他豎起大拇指,語氣里是純粹的驚嘆和一絲覺得這孩子“傻得可愛”的調侃。
“生活需要點儀式感嘛!”林薇俏皮地眨眨眼,毫不介意。
王師傅樂呵呵地笑了幾聲,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拍大腿:“哎!對了!姑娘,相逢就是緣分!看你像個文化人兒,給你看看我車上的寶貝!”他語氣里帶著一種孩童獻寶般的興奮和自豪。
他解開安全帶,動作利索地推開車門下車。然后,他繞到車尾,在路人好奇的目光和林薇直播鏡頭的注視下,“咔噠”一聲,掀開了出租車的后備箱蓋。
剎那間,一股混合著舊紙張、油墨和淡淡樟腦丸的氣息撲面而來。后備箱的景象,讓林薇和直播間里的觀眾都愣住了。
沒有備胎,沒有雜物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用幾個結實的、看起來像是改裝過的舊紅酒木箱拼成的簡易書架!書架被牢牢地固定在后備箱里,分了好幾層。每一層都整整齊齊、滿滿當當地塞著各種各樣的書籍!
書脊五顏六色,有新有舊。有紙張泛黃、封面磨損嚴重的舊版小說,也有塑封完好、色彩鮮艷的兒童繪本;有厚如磚塊的大部頭歷史著作,也有輕薄便攜的散文詩集;有實用的《汽車維修指南》《家常菜365天》,也有《三體》《平凡的世界》這類暢銷小說……它們被分門別類地擺放著,雖然空間有限,卻顯得井然有序,像一個微縮的、充滿生命力的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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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書架最外側,還掛著一個用硬紙板做的、略顯粗糙卻足夠醒目的牌子,上面用黑色馬克筆寫著幾行端正的大字:
“移動圖書館·免費借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