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強忍著疼痛,仰起頭,用盡力氣回應:“有人!我摔下來了!在下面!救命!”聲音因為疼痛和恐懼而顫抖。
上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和撥開灌木的聲響。
很快,一張飽經風霜的臉出現在上方坡頂。
那是一位看起來六十多歲的阿婆,個子不高,身形精瘦卻透著常年勞作積累的力量感。
她穿著洗得發白的藏青色土布衣褲,袖口和褲腳都利落地挽起,露出結實的手臂和小腿。
頭上包著一塊靛藍色的布巾,花白的頭發一絲不茍地抿在耳后。
她皮膚黝黑,皺紋深刻,如同山巖的刻痕,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銳利,此刻正帶著驚愕和關切,緊緊盯著下方狼狽不堪的林薇。
阿婆的目光飛快地掃過林薇那身與山林格格不入的、已經破損的精致裝扮,尤其在那雙傷痕累累、裹著破絲襪的腿上停留了一瞬,眉頭緊緊蹙起,形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造孽哦!穿成這樣也敢往這深山里鉆?不要命了哇!”阿婆的聲音帶著責備,但更多的是焦急。她動作極其麻利,沒有絲毫猶豫,解下腰間盤著的一捆結實的藤蔓——那顯然是采藥人常備的工具。“莫慌!莫亂動!我放繩子下來,你抓住!綁牢靠了!”
藤蔓的一頭被阿婆牢牢拴在旁邊一棵粗壯的老樹上,另一頭被她用力拋了下來,正好落在林薇手邊不遠處的灌木叢上。
“快!抓住!把腰纏上兩圈!纏緊點!”阿婆在上面焦急地指揮著。
林薇忍著劇痛,掙扎著坐起上半身,伸手夠到那根救命的藤蔓。藤蔓粗糙堅韌,帶著山林特有的氣息。她依言將藤蔓在腰間緊緊纏繞了兩圈,打了個死結。
“好了!阿婆!”她仰頭喊道。
“抓穩了!腳試著蹬住石頭!”阿婆在上面深吸一口氣,身體后傾,雙腳死死蹬住地面,雙手交替,用盡全身力氣開始向上拉拽。她的手臂肌肉繃緊,額角青筋微凸,黝黑的臉上全是汗水。那看似瘦小的身軀,此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藤蔓繃得筆直,林薇感到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向上提拉。她咬緊牙關,用還能發力的左腳和雙手,努力尋找著山坡上的著力點,蹬踏、抓握、向上攀爬。每一次移動都牽扯著右腳踝鉆心的疼痛,每一次用力都讓她眼前發黑。粗糙的藤蔓摩擦著腰間的衣物和皮膚,帶來灼熱的痛感。阿婆沉穩有力的拉拽是她唯一的支撐。
這段并不算長的陡坡,仿佛耗盡了林薇所有的力氣。當她終于被阿婆連拖帶拽地拉上相對平緩的地面時,整個人如同虛脫般癱倒在地,劇烈地喘息著,渾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汗水混著泥土和血漬,糊滿了她的臉和脖頸,精心描繪的妝容早已花得一塌糊涂,眼線和睫毛膏暈染開,形成兩道狼狽的黑痕,漿果色的唇膏也蹭得臉頰下巴到處都是。那身墨綠真絲長裙徹底成了抹布,沾滿污泥和苔蘚,被劃破的地方露出底下同樣傷痕累累的皮膚。那條淺紫色的絲襪更是凄慘,破口處露出大片擦傷滲血的肌膚,幸存的左腳上,那只麂皮高跟鞋也徹底變形,沾滿泥漿。
阿婆也累得夠嗆,扶著膝蓋喘了幾口粗氣,才趕緊蹲下身查看林薇的狀況。她粗糙卻溫暖的手小心翼翼地避開林薇右腳的傷處,輕輕按壓著腳踝周圍的骨頭。
“嘶……”林薇痛得倒抽冷氣,身體猛地一縮。
“骨頭沒大事,萬幸!”阿婆松了口氣,語氣肯定,“就是崴得厲害,筋扭著了,腫得跟發糕似的!皮肉傷也不少,得趕緊處理,這山里濕氣重,馬虎不得。”她的目光落在林薇身上那些昂貴的、卻已破損不堪的衣物上,尤其是那條破洞的絲襪,眉頭又皺了起來,搖了搖頭,低聲咕噥了一句,“作孽哦……”
阿婆站起身,動作利落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土布褂子,拍了拍沾上的泥土草屑。她環顧四周,目光銳利如鷹隼,很快鎖定了一處方向。
“你那堆家當(指小推車)在下面,一時半會兒弄不上來。這里離我歇腳的地方不遠,我先背你過去,處理傷口要緊。回頭再找人幫你弄車子。”阿婆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山里人特有的果斷和實在。她不由分說地在林薇面前蹲下,拍了拍自己并不寬厚卻異常結實的后背,“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