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里一片安靜,彈幕也少了很多,似乎都被這平淡敘述下的厚重人生所觸動。過了一會兒,才陸續(xù)飄過:
【淚目了……阿婆太好了。】
【這才是真正的醫(yī)者仁心吧,不在乎在哪里。】
【薇姐,幫幫阿婆!】
【大城市的光鮮比不上給老娘養(yǎng)老送終的安心。破防了。】
林薇的目光落在曬場角落一個歪斜的舊木架子上。那大概就是陳阿婆的“藥柜”。幾塊粗糙的木板拼湊而成,漆色早已剝落殆盡,露出木頭原本的紋理。架子歪斜得厲害,用兩塊磚頭勉強墊著才不至于傾倒。上面雜亂地堆放著一些大大小小、顏色各異的玻璃罐、塑料瓶和紙包,里面裝著林薇叫不出名字的草藥、根莖、種子。幾個搪瓷碗和缺了口的瓦罐擠在角落,里面是不同顏色的藥膏或粉末。整個柜子散發(fā)著一種陳舊、擁擠、隨時可能散架的氣息,與陳阿婆口中那些能“實實在在幫到人”的寶貝,形成一種令人心酸的對比。
林薇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攥了一下。她想起自己那個巨大的、塞滿了奢侈品衣物和化妝品的蒂芙尼藍小推車。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強烈的沖動同時涌上心頭。
“阿婆,”林薇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帶著點撒嬌意味的笑容,指著那些曬得半干的雞內(nèi)金,“您這些寶貝,賣嗎?我想買點!您看我這成天在外面走,吃不好睡不好的,說不定哪天就積食了呢!還有……”她目光掃過那些裝著藥膏的瓶瓶罐罐,“您這有沒有擦傷扭傷特別好使的藥膏?徒步嘛,難免磕磕碰碰。”
陳阿婆有些意外地看著林薇:“女仔,你要這個?”她看看林薇光鮮亮麗的打扮,又看看自己那些帶著泥土和草藥氣息的瓶罐,顯然覺得這不太相稱。“這都是些土東西,不值錢。你要是真不舒服,去鎮(zhèn)上藥店買點好藥……”
“哎呀阿婆!”林薇跺了跺腳,高跟鞋在泥土地上戳出一個小坑,帶著點嬌嗔,“我就信這個!‘雞的靈氣’多好啊!城里那些藥丸子,一股子化學(xué)味兒。您就賣給我嘛!有多少我都要了!正好給我直播間的粉絲們當福利,他們可愛看這些傳統(tǒng)好東西了!”她指了指推車上的手機。
陳阿婆被她的熱情和“粉絲福利”的說法弄得有點懵,但看她態(tài)度堅決,又說得頭頭是道,猶豫了一下,終于點點頭:“那……行吧。你要真不嫌棄。這些雞內(nèi)金粉,還有些治跌打損傷的膏藥……都是自家弄的,不值幾個錢。”
“值!怎么不值!”林薇立刻接口,動作麻利地打開自己隨身的愛馬仕手袋,拿出一個精致的真皮錢包。她沒有絲毫猶豫,從里面抽出厚厚一沓嶄新的百元鈔票——遠比陳阿婆所有曬著的藥材和成品加起來可能的價值高出許多倍。
“阿婆,這些您拿著!”她不由分說地把錢塞到陳阿婆粗糙的手里。
陳阿婆嚇了一跳,像被燙到一樣,慌忙推拒:“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太多了!這太多了女仔!這點東西哪值這么多錢!”
“值!我說值就值!”林薇緊緊按住阿婆的手,力氣意外地大,眼神真誠而堅決,“阿婆,您的手藝,您的方子,還有您跟我說的這些故事,都值這個價!您就當是……嗯,就當是我給直播間粉絲們買知識產(chǎn)權(quán)的錢!您收著,我拿東西才心安理得!”她俏皮地眨眨眼,“不然我粉絲該說我占您便宜了!”
陳阿婆看著手里那厚厚一沓紅票子,又看看林薇真誠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的眼睛,再看看推車上手機屏幕里飛速滾動的彈幕(雖然她看不清內(nèi)容),終于不再推拒。那雙清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泛起了明顯的濕意。她低下頭,用布滿老繭的手指,笨拙地、一張張地摩挲著那些嶄新的鈔票,喉頭滾動了幾下,最終只是低聲說了句:“女仔……你心腸太好了。”
林薇心里酸酸的,臉上卻笑得更加明媚:“哪有!是阿婆您人好!”她開始小心翼翼地幫忙收拾那些曬好的雞內(nèi)金片和瓶瓶罐罐,動作盡量輕柔。陳阿婆也趕緊過來幫忙,用干凈的牛皮紙仔細包好,再用麻繩捆扎結(jié)實。
趁著打包的間隙,林薇狀似隨意地問:“阿婆,我看您那藥柜……有點不穩(wěn)當啊?放這么多寶貝,不怕摔了?”
陳阿婆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不在意地笑了笑:“老伙計了,用了好些年了。墊墊磚頭,還能湊合用。鄉(xiāng)下地方,沒那么多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