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門口,恰好看到一個年輕女子抱著一大捆麥草桿,正吃力地往院子里搬。
她大概二十七八歲,身材結實,皮膚是長期日曬風吹的小麥色,臉頰上帶著明顯的“高原紅”。
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連帽沖鋒衣,袖口和領口都有些磨損,拉鏈拉到頂,遮住了半張臉。
深藍色的工裝褲沾滿了沙土,腳上是一雙厚重的勞保膠鞋。
頭發簡單地扎成一個低馬尾,幾縷碎發被汗水貼在額角,整個人顯得風塵仆仆,帶著一種扎根土地的質樸力量。
“你好!”林薇趕緊快走幾步,揚聲打招呼,“打擾了!我是路過的徒步旅行者,天快黑了,剛才那邊種樹的老爺爺讓我過來問問,方不方便在治沙站借住一晚?”
年輕女子聞聲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看到林薇的瞬間,她明顯愣了一下。眼前的女孩,妝容精致得像是從時尚雜志封面直接走下來的,橄欖綠的工裝裙剪裁利落,酒紅色的絲襪在漸暗的光線下依然醒目,腳上那雙坡跟靴雖然沾了沙塵,但款式獨特,一看就價值不菲。
這與她滿身的塵土、懷里的草桿、以及周圍荒涼的環境形成了無比強烈的反差。
女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種直率的友善。她放下草捆,拍了拍手上的灰,拉下沖鋒衣的拉鏈,露出整張臉。她的五官其實很端正,只是被風沙和日曬掩蓋了原本的光澤。她爽朗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哦!你是老林叔說的那個做直播的女娃吧?他剛用對講機跟我提了一嘴!快進來快進來!這荒郊野外的,天黑了可不敢在外面晃悠!”
她熱情地引著林薇走進小院。院子不大,地面是夯實的土地,角落里堆著各種工具、草捆和幾個空水桶。她推開一扇刷著綠漆的木門:“就這屋,平時給來幫忙的學生或者志愿者住的,條件簡陋得很,你別嫌棄!”屋子不大,靠墻擺著兩張光板單人木床,鋪著簡單的草席和薄褥子。一張舊書桌,兩把椅子,墻角有個臉盆架,上面放著一個掉了瓷的搪瓷盆。墻壁斑駁,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泥土、麥草和石灰混合的味道。雖然簡陋,但收拾得很干凈。
“太感謝了!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就特別好!”林薇由衷地說,將小推車靠墻放好。
“我叫王秀芬,是這邊治沙站的技術員,也是常駐的。”女子自我介紹著,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林薇,目光尤其在她光潔無瑕的臉蛋和精致的妝容上停留,“妹子,你這……你這臉咋畫的?這么好看?還有這顏色,”她指了指林薇的絲襪,“真鮮亮!在城里頭,都像你這么打扮?”她的語氣里只有單純的欣賞和好奇,沒有絲毫的嘲諷或自卑。
林薇被她直白的夸贊弄得有點不好意思,笑著點點頭:“嗯,我喜歡收拾自己。這絲襪顏色叫‘勃艮第紅’,挺顯白的。”
“真好看!”王秀芬由衷地贊嘆,隨即又有些局促地搓了搓自己沾著草屑、指甲縫里都是黑泥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粗糙泛紅的臉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看我這一天到晚跟沙子泥巴打交道,灰頭土臉的,都忘了干凈是啥滋味了。”她的笑容坦蕩,帶著一種勞動女性特有的、未經矯飾的感染力。
林薇看著王秀芬被風沙打磨卻依然明亮的眼睛,看著她臉上那質樸的、毫無陰霾的笑容,心中涌起一陣暖流。她忽然想到什么,轉身打開小推車上的防水箱,在琳瑯滿目的化妝品中,精準地拿出一個巴掌大小、黑色亮面、印著雙C標志的香奈兒粉餅盒。盒子嶄新,在簡陋的屋子里顯得格外耀眼。
“芬姐,”林薇自然地改了稱呼,將粉餅盒遞過去,“這個送給你!補妝用的,帶點防曬功能,還能稍微修飾下膚色。你試試?”她的眼神真誠,沒有一絲施舍的意味,更像是一種分享美好的本能。
王秀芬看著那精致得如同藝術品的粉餅盒,眼睛瞬間睜大了,連連擺手,臉上甚至有些惶恐:“哎呀!這……這哪成!一看就死貴死貴的!不行不行!我這臉,用不著這個,糟踐好東西了!”她的拒絕是發自內心的。
“拿著嘛芬姐!”林薇不由分說,直接把粉餅盒塞到王秀芬粗糙的手心里,“好東西就是拿來用的!你看你皮膚底子多好,就是曬得有點紅。這個粉質很細,不會堵毛孔的,而且特別耐用!就當是我付的借宿費了!你不收,我都不好意思住這兒了!”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著,臉上是明媚又帶著點撒嬌意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