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巷九曲回腸,仿佛沒有盡頭。林薇拉著小推車,從一條更幽深的側(cè)巷拐出來,眼前豁然開朗。
這里像被時光遺忘的一角。一個小小的曬場,鋪滿了深褐色的圓形竹匾。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而下,將竹匾里曬著的東西染上一層溫潤的金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極其復雜的氣味——濃烈的、帶著點焦糊感的藥味,底下又隱隱透出一股家禽內(nèi)臟特有的、難以言喻的腥臊氣。
林薇下意識地微微蹙了下精致的眉頭,不是因為嫌棄,而是這氣味實在過于獨特濃烈,沖擊著她敏銳的嗅覺。她停下了腳步,目光好奇地投向那些竹匾。里面曬著的并非尋常的谷物或草藥,而是一些非常奇怪的東西:一層層薄薄的、呈現(xiàn)出深淺不一的金黃色或焦褐色的……皮?像某種被精心剝離、壓平風干的膜。
曬場中央,一個身影佝僂著,正小心翼翼地翻動著竹匾里的東西。那是一位老婆婆,身形瘦小,穿著洗得發(fā)白的靛藍色粗布斜襟褂子,同色布褲,褲腿用布帶扎著,腳上是一雙磨得起了毛邊的黑色布鞋。灰白的頭發(fā)在腦后挽成一個緊緊的小髻,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固定著。她的皮膚黝黑粗糙,布滿溝壑,那是長年累月風吹日曬留下的深刻印記。
林薇的目光落在老婆婆翻動竹匾的手上。那雙手骨節(jié)粗大,指甲縫里嵌著洗不凈的褐色痕跡,動作卻異常穩(wěn)定和輕柔,帶著一種對“藥材”的珍視。
這奇異的景象和氣味,以及這位與環(huán)境渾然一體的老婆婆,瞬間抓住了林薇的好奇心。她將小推車輕輕靠在曬場邊緣一堵爬滿藤蔓的老墻下,調(diào)整了一下夾在推車上的手機鏡頭,確保能捕捉到老婆婆和那些奇特的“藥材”,然后才邁開穿著絲襪高跟鞋的腿,腳步輕盈地走了過去,高跟鞋敲在泥土地上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婆婆,打擾您了。”林薇開口,聲音清甜,帶著禮貌的笑意,“您這是在曬什么呀?聞著……好特別。”
老婆婆聞聲抬起頭。她的臉完全暴露在陽光下,歲月刻下的痕跡更深了,但一雙眼睛卻異常清亮,像古井里映著的一點天光,沉靜而溫和。她看到林薇,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驚艷,目光快速掃過林薇從頭到腳那身價值不菲的行頭,尤其是那雙在泥土地上依舊纖塵不染的高跟鞋和包裹著完美腿型的絲襪,最后停留在林薇年輕光潔、妝容精致的臉上。那眼神里有好奇,有欣賞,唯獨沒有林薇在某些地方曾遭遇過的排斥或鄙夷。
“哦,女仔啊,”老婆婆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徽州鄉(xiāng)音,有些沙啞,卻透著一股慈祥的暖意,“這個啊,叫‘雞內(nèi)金’。”她拿起一片邊緣微微卷起的、顏色焦黃的東西,遞到林薇眼前。
林薇湊近了些,那股混合著焦糊和腥臊的氣味更濃了,但她強忍著沒后退,反而看得更仔細。這東西薄如蟬翼,能透光,表面布滿細密的褶皺,呈現(xiàn)出一種奇特的肌理感,確實是從未見過。
“雞內(nèi)金?”林薇重復著這個陌生的名詞,疑惑地問,“是……金子的一種嗎?藥材?”
老婆婆被她天真的問題逗樂了,布滿皺紋的臉上漾開一個淳樸的笑容,露出幾顆稀疏但很白的牙齒:“哈哈,不是金子,是雞肚子里頭的寶貝!”她放下那片雞內(nèi)金,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指著竹匾耐心解釋,“就是雞胗,曉得吧?雞胗里面啊,有一層又韌又滑溜的黃皮。喏,就是這個。”她又拿起一片完整的,用手指捻了捻,“得小心剝下來,洗干凈,不能弄破。然后啊,放在鍋里,用文火慢慢地焙干,焙得脆脆的,再磨成細粉。”
林薇聽得入神,直播間也炸開了鍋:
【雞胗里的皮?我的天,長見識了!】
【雞內(nèi)金!我知道!小時候肚子脹,我奶奶就給我弄這個吃!】
【薇姐表情管理要崩了哈哈哈,那味道肯定上頭!】
【婆婆好慈祥啊!這手藝現(xiàn)在少見了!】
“焙干磨粉?”林薇追問,暫時忽略了那奇特的氣味,完全被這古老的制藥過程吸引了,“這粉末……能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