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華去臥室睡了,蘇涼前身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早就休息。
蘇涼一個人,沒開燈,就在粉紅色帆布沙發上坐著,那個男人在他一米之外,發出還算均勻的呼吸聲。
這個距離,蘇涼覺得正好,他以一種很古怪的審視角度,看著那個男人。
蘇涼很久都沒想起過,畢竟是前身的記憶,他并不在乎才對,可到了前身最熟悉的地方,他幾乎是第一時間便從腦袋里竄出一大堆的記憶來,比如,前身父親、母親帶著他去山上的事情。
前身的母親也不是那種慈愛的形象,反倒是促狹、腹黑的時候居多,常常騙前身,像在山上拉著父親一起藏起來,留前身獨自一人,等到前身放聲大哭的時候,才跑過來安慰這種事,前身的母親最喜歡做了。
不過那一天的烤土豆,還有花生和雞腿的味道,居然在蘇涼的腦海里突兀的出現,那似乎是前身吃過的最好的東西,前身記不起母親的模樣,可卻記得母親遞給他食物時手上的瘢痕。
那時候前身還小,他似乎還沒上小學,不算高的山,爬一會就要停下來,爬一會就要休息一陣。
父親和母親反常的沒有抱前身,只是一直耐心的等著,在母親離世前,這是前身覺得人生中最不能接受的事情之一。
但后來,后來吧,這好像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前身將這段記憶擱置在了內心深處,連蘇涼都是第一次看到那些破碎的畫面。
前身從山巔俯瞰,大半個老家的風景都能一覽無余,前身的母親好像一直在說,有條路很長很長,長到沒有盡頭,長到點上煤油燈都走不完。
那個男人咳嗽了一下,把蘇涼的思緒打斷。
一陣風吹起外面的樹枝,噼里啪啦,仍舊是原來的聲音。
蘇涼微微失神,似乎在某一刻,他看見那個男人也在看著他。
可下一刻,蘇涼就知道那只是錯覺,那個男人仍舊沉睡著。
雨聲漸止,潮濕的空氣自不怎么牢靠的玻璃窗滲入,蘇涼居然感覺有點冷,抱著雙臂,有點后悔拒絕張桂華要拿來被褥的建議。
蘇涼想了想,從儲物袋取出一件厚衣服,蓋住腰腹,瞇著瞇著,就睡著了。
……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房間時,蘇涼也蘇醒了。
那個男人仍舊躺在床上,還有呼吸。
蘇涼放下心,正要起身伸展一下,卻發現那個男人驀地睜開了眼睛,看著他。
“要喝水么?”蘇涼看他嘴上有些干,就問了一句。
那男人搖了搖頭,深深吐了一口氣,“你來了就好!”
這句話讓蘇涼有些不舒服,但他沒像以前那樣懟回去,只是偏過頭不再看他。
“別使性子,我時間……不多了,有些東西不說完,我沒辦法見你媽。”
蘇涼回過頭,差點忍不住情緒,你真的記得媽么?
但很快就詫異起來,那是前身的媽媽才對,自己的情緒為什么會這么異常呢?
“我死了之后,按照規矩,親戚們會來吊唁,到時候,你舅舅也會來,我跟你媽媽跟他說好了,到時候把我們的遺物都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