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深夜,他知道水潭那邊的“寖泡”也已經結束,潭中之水不再保有溫度。水潭邊凍土里面漸漸融化的冰水,正一絲絲滲入潭中。盡管潭水里仍殘余些許輕微靈效,不易徹底凝結,但在如此酷寒的深夜,水面終究還是開始凝出細碎的冰凌。
盡管人人都覺得“陽春白雪水”產生的實在太稀少了,在這凜冬之中,它甚至比火種更令人渴求。可那靈水只有殿下的“核心技藝”能制作出來。但所有人都達成一個默契、共識。“靈水”若有,便是主上的恩澤;若無,就連心中有索取之念都屬不敬。因為他們深知,自己的性命輕如鴻毛,而主上的一切,重逾禱告山。
他們的“信仰”不容半分褻瀆。
而陽勢,其實比任何人都更迫切地想回到那水潭中去繼續技擊那個固態冰晶空間。崇陽人族“這顆種子”在即將沖進修羅界食物鏈上端玩家的圈層中,現在終于被他沖擊出一條依稀可辨的小縫。他渴望將這條細窄的縫隙,踏成一條康莊大道。
寒夜凜冽,風聲如嘯。
陽勢再次立于水潭邊,此刻隨行在側的,除了一貫護衛的解溪等人,陽曦亦寸步不離,如影隨形。
他的目光落向潭水中央——那里微微隆起一道半透明的穹頂,薄如蟬翼,覆著零落的雪屑凝結不化。這穹頂與它外界的時空大界相比顯得極其脆弱,似又異常堅韌,
它是陽勢把“水”技錘到極致,最終把它的形態給徹底轉換,形成固態冰晶,固態冰晶又被繼續技擊錘煉到極致,在一種慢得幾乎連時間都忽視的悄然中,堅韌又極其緩慢脆弱的扭曲現有的時空法則,強行擠出了另一種時空法則,算是勉強固化的一片時空結界,因而也天然受著外界時空洪流的不斷擠壓,那擠壓就成了里面成倍的壓迫力,當其沒有持續的能量填充擴展這個空間,它終將如褶皺被撫平,回歸這時空原本的模樣。
陽勢側首看向陽曦,聲音沉靜:“傳令督長強,每日運送的肉食增加一倍。從今往后,人族將士須以肉食為基,補充修煉所需的氣血精元。”
言罷,他縱身躍入冰寒的潭水之中。
意念一動,半袋靈晶傾瀉填滿水潭空間。潭水瞬間滿溢,靈晶與水交融,光華瀲滟,氤氳的靈氣與水光華流轉。
既然已經邁出了卓有成效的第一步,他就要撒開腿跑步前進了。陽勢要將這滿潭靈晶和水,以技擊之法如法炮制,在這個空間的基礎上,再生生鍛造出一方純粹的靈晶固態空間——
憑借這海量靈晶的加持,重現那時間流速緩于外界十倍的法則秘境指日可待,還更能滋養其中之人的靈智與悟性。此刻他立于潭中,心平氣和,感受傾聽著靈晶與水的能量流動的嗡鳴。
陽勢緩緩抬起手,并掌成指。
朝著前方一塊緩緩沉浮的靈晶,輕輕點去……。
當翌日清晨來臨,昨日曾浸泡過“溫泉”、飲用過陽春白雪水以及用它烹煮肉食的人們,個個容光煥發,精神飽滿。
不少人自發來到水潭邊。倒不全是為一掬清泉——當然若能再飲上一口自是更好,他們更想親眼看看這片被殿下傾注心血給他們帶來脫胎換骨的地方。此刻水潭已然戒嚴,當眾人得知陽勢殿下昨深夜就已經在水潭里修煉技擊直至現在,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楚在每個人心頭蔓延。
是為自己的無力而痛楚,是為不能為殿下分憂而愧疚。殿下為人族付出得太多太多,而他們能回報的卻太少太少。
不知由誰開始,人們紛紛雙手合十,發自內心地向上天、向神明、向冥冥中一切偉大存在虔誠祈禱。他們將所有最美好的祝愿——贊美、善良與愛,毫無保留地獻給他們敬愛的陽勢殿下。
自發的祈福如星火燎原,迅速蔓延。在水潭外圍,在街頭巷尾,在家中,在演武場,在絕境長城上,在雪地,在在每一個角落,無論晝夜,總有人為殿下虔誠祝禱。他們不知道還能為殿下做些什么,但若什么都不做,內心的煎熬便無處安放。這虔誠的祈禱,成了他們唯一能獻上的心意,也讓焦灼的內心稍得平靜。
有些人的虔誠已近乎執念——他們還效仿殿下不飲不食技擊修煉的狀態,同樣也不吃不喝地發狠祈禱。仿佛要通過這種近乎苦修的方式,將自己的信念化作無形的力量,哪怕只能為遠方的殿下加持一絲一毫的能量,也對他們的內心是莫大的寬慰。
徹夜技擊,陽勢周身五米內的靈晶已盡數被那股精妙絕倫的勁力所牽引、重塑。能量如漣漪般精密蕩漾,將液態的靈晶精華徹底固化,最終凝聚成一整塊渾然天成的固態冰晶空間。
此刻,他正全神貫注,掌指凌虛疾點。指尖所向,正是那片冰晶空間中所有能量漣漪交匯的核心——一個因極致技擊點道壓縮而誕生的“奇點”。他所有的意念與力量,都維系在那玄奧至極的波動頻率上,持續進行著毫厘不差的微觀技擊。
陽曦悄然來到他身側,立刻感受到這全新靈晶空間的非凡壓力。此處的潭水沉重了數倍,粘稠如靈液,仿佛與外界之水已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物質。陽勢身邊的水溫也明顯高于外圍,暖意流轉,這冰晶空間與外界的凜冽之感形成奇異的對立。
然而,身處這能量旋渦中心的陽勢,神色卻始終靜如止水。非但不見疲態,在這靈晶固態空間成形后,他周身的氣息反而愈發沉靜、深邃,仿佛與這片自創的小天地融為了一體。
“真是……非人的體魄與意志。”陽曦心中暗嘆。
就在此時,她心頭毫無征兆地掠過一絲悸動!
緊接著,她便看到——
陽勢的軀體在幽深的潭水中,驀然散發出陣陣柔和而絢麗的微光。那光芒并非映照,而是由內而外自然透出,仿佛他這具精密如道器般的軀殼深處,某種沉睡的“靈識”被徹底喚醒。一股磅礴而歡悅的魂元波動彌漫開來,像是在慶祝一次偉大的新生,一種本質的飛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