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們站穩,只見巨虎的背影,虎背上一男一女已駕著巨虎,快虎加鞭朝漏谷山谷的方向奔去。
他遠赴大符至今,已近兩月時光,此刻重逢,卻恍如隔世。
阿姐那張因極致恐懼而扭曲的面容,那雙盛滿驚惶的眸子,還有那一聲撕裂黑暗的凄厲嚎叫——這一切,如同灼熱的烙鐵,狠狠燙在靈道的靈魂之上。而那些精壯強悍的猿精強匪,涎水順著獠牙滴落,張開散著腥臊惡臭的巨口,猛地咬下!
下一刻,姐姐的頭顱便與身軀分離。
那場景,詭異地與他記憶中的某個畫面重疊——在漏谷山的貧瘠山地上,偶爾能得到的粗糙窩窩頭,攥在手里啃咬時,干硬的碎屑會簌簌爆開。此刻,姐姐的頭頂也那樣“爆開”了,只是飛濺出的不是糧食的碎末,而是溫熱的、腥紅的腦漿與鮮血。
更多的尸體堆積起來,像柴垛。猿精們狂笑著,將他的族人撕扯、折斷,那些殘軀斷臂成了他們狂歡的下酒菜。
“為什么……為什么獨我活著?為何不讓我一同死去,偏要留我目睹這修羅煉獄場?”這個念頭如同附骨之蛆,啃噬著靈道的心智,將他拖入無底深淵。
“不,不對……”
混亂的記憶碎片開始重組。他想起那一刻,當那只精壯強悍的猿精強匪輕易攫住姐姐時,他全身的血都在瞬間涌向頭頂,幾乎要不顧一切地撲上去。
是身后一雙有力的手死死按住了他。族人的聲音嘶啞,如同最后一點火星迸濺在他耳邊:“靈道!你不能!你是漏谷山人族最后的火種,活下去的希望!讓我們去!”
話音未落,他便眼睜睜看著姐姐,看著那些怒吼著沖上前去的族人,被那血盆巨口一口、一口地吞噬、咬碎。他最初還在瘋狂地掙扎,四肢揮舞,直到看到一顆又一顆頭顱被硬生生擰下、咬斷,所有的動作才戛然而止,最終歸于死寂的虛無。
他的族人,一個接一個,在咆哮與哀嚎中被砸爛、被撕碎、被粗暴的分食。
而年輕的靈道,就在這極致恐怖的沖擊下,神魂俱碎。身體徹底麻木,腦海里只剩下姐姐頭顱腦漿噴飛的畫面,所有的力氣,連同所有的勇氣,都在那一瞬間被抽空殆盡。
“漏谷山谷人犧牲了上百名最健壯的族人,才換來完骨和腕骨突圍的機會……可如今四天過去了,外面一點動靜也沒有。”
“崇陽國真的會派援軍來嗎?那是我們唯一能指望的人族國度。可對方有上千名六重天的猿精強匪,更有一位神通境的首領……以崇陽國的人族實力,怕是自身難保。”
“他們是什么處境,大家難道不清楚?也許完骨他們根本沒到崇陽,半路就被妖獸——或是別的什么異族擄去吃了!”
“被吃了反倒痛快,一口咬斷脖子,什么痛苦都不知道。就怕落到那些野蠻種族手里,砍去四肢,做成人彘,養在甕里慢慢取樂……”
幾位長者你一言我一語,聲音越說越低,眉宇間籠罩著揮之不去的恐懼。
“等糧食吃完,凜冬一到,下一個被分食飽腹的,就該是我們了。”
“其實我心里早就清楚,我們沒希望了。這股強匪實力太強,就算崇陽人族真來了,也是羊入虎口。”
“靈道,”一位叫蘇劫的老者輕聲喚他,將一枚薄如柳葉的刀片塞進他手里,“拿著這個。如果有猿精要來吃你的腦漿……別猶豫,用它自我了斷。”
“痛苦會少很多。否則……若是遇上性子殘忍的,會用小勺子,在你清醒的時候一點一點一勺一勺的開始活吃,你受不住的。”
靈道麻木地接過刀片,抬眼望向蘇劫爺爺。
老人面容慈祥,眼角的皺紋堆疊在一起,嘴角甚至帶著一絲寬慰的笑意。
就在那一瞬間,麻木如潮水般退去。靈道鼻尖一酸,聲音發顫:“蘇劫爺爺……我們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洞穴中其余上百名人族俘虜聞聲,也紛紛抬起頭,望向蘇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