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勢心念電轉,似是捕捉到了某種可能,眉峰微動,神色間掠過一絲波瀾。
“我只能同化千余夜魅……”青靈的聲音低啞,眼中病態的光暈愈發濃重。她直視陽勢,字字生寒:“可這遠遠不夠!千余夜魅,加上我那點微末修為,如何能入冥魘使者之眼?又如何……有機會侍奉邪神,換取力量?”
陽勢沉默片刻,聲音里辨不出情緒:“你是郡主。”
“對,我是郡主。”青靈嘴角揚起一抹近乎破碎的笑,“我有一座城,數十萬子民。只要將他們獻祭給魘神廟……尊神必會垂青于我!”
陽勢的眼神一寸寸冷了下去:“所以?”
“所以我調走了所有駐城符軍與靈符師,命他們遠赴山野獵妖。”青靈的笑愈發妖異,也愈發空洞,“就在城中空虛之際,我引兩岸山洪決堤,泥石如龍,轟然而下——整座丹頂城,連同那數十萬生靈……盡數歸于邪神。”
青靈話音落下,眼中情緒翻涌,如同被濃霧籠罩的深淵——恐懼與不忍如電光般一閃而過,最終沉淀為一片近乎碎裂的決絕。
她那病態的神情愈發濃重,仿佛整個人已懸于理智的邊際,只余癲狂。
“你以封地數十萬生靈為祭,獻予魘神廟,換來的……就只是踏入廟門的資格?”陽勢的聲音低沉,卻如刀鋒刮過石面,“你究竟……有多需要力量?”
青靈驀然轉頭,語氣如冰:“與你無關。”
陽勢微微頷首,眼睫輕斂:“確實,與我無關。”
他目光轉向魘神廟那幽邃的門庭,似不經意般問道:“如今已過去七八個時辰,想來冥魘與其他信徒大人,應當已走遠了吧。”
青靈蹙眉,語帶譏誚:“沒話找話?魘神廟不是閑聊之地。來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得過冥魘使者那關,才能有侍奉尊神陰郄、獲取力量的資格。也只有你這樣的初入者,才會如此……不知輕重。”
陽勢未再回應她僵硬的話語,只自顧闔目,靜坐入定。
兩人之間再度陷入沉寂,時間如暗流般無聲淌過,又是八九個時辰,在無聲中消逝。
直至此刻,陽勢周身每一寸——從發梢到指尖,甚至眼睫之間——皆充盈著流轉不息的真元靈能。這七八個小時里,他將體內精純元靈再次反復淬煉,如百煉成鋼,精元靈氣愈發純粹,氣海充盈得,也凝實如鐵,肉身也達到了幾近無瑕,宛若金剛不壞的地步。
青靈察覺到他的量場變化,微微側目,眼中掠過一絲詫異,隨即又化作不屑。她輕嗤一聲,閉目不再理會。
寂靜中,她忽然再度開口,聲音冷冽如刃:“你能同化那般多的夜魅,對力量的執念,想必不輸于我。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陽勢緩緩睜眼,望向她,卻只是沉默注視。
青靈低笑一聲,語氣略帶譏諷:“倒是個藏得緊的人。她聲音里淬出凜冽殺意;“也罷,那我告訴你,我如此渴求力量,只為殺一個人——”
她語頓如刀鋒斬落,
“我的父親。”
青靈身為郡主,她的父親,若非王室宗親,也定是宗親旁支中地位尊崇的大人物。
“我不過是他酒后凌辱一名婢女的產物。我母親……在她臨盆之際,被他活活折磨至死。”
“許是他一時‘善心’發作,命人將我從中剖出,用一道符咒保住了性命。他賜我隨母姓,說這是……對我的補償。”
陽勢靜默地聽著,猶如一座沉入深淵的石碑,不見半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