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他渾濁的眼眸中綻出一縷精光,“這些年來,與我交談的少年俊杰不知凡幾,你還是頭一個敢當面問出這話的?!?/p>
他緩緩挪動了一下蜷縮的身軀,厚重的獸皮隨之窸窣作響。
“旁人都當我忌諱此事,在我面前連‘老’字、‘病’字都不敢提半個,說話小心翼翼,無趣得很。你……很好?!?/p>
陽勢搖了搖頭:“我來到大符后,屢屢聽聞前輩大名。世人皆稱您為‘符皇之下第一人’,肉身足以硬撼天雷……如此強者,又怎會輕易衰老至此?”
浮郄臉色微變,枯敗的身軀內陡然涌出一股恐怖的靈元波動,如無形潮水般將整座房屋籠罩。他目光銳利如刀,聲音低沉:“你……看出了什么?”
陽勢神色依舊平靜,仿佛未受那靈壓影響:“前輩既然有此一問,心中想必……也早已埋下疑慮。”
浮郄面色愈發陰沉,周身忽然有細密雷光竄動,如銀蛇游走。他佝僂的脊背漸漸挺直,白發間竟滲入縷縷墨色,臉上皺紋也淡去幾分。雖仍顯蒼老,卻已遠非先前那般枯槁將朽之態。
浮郄緩緩自椅中起身,袍袖輕拂間,身形已如孤峰般挺立。他負手踱至陽勢面前,無視旁邊已經目瞪口呆的符辰浩,只將目光沉沉落在陽勢臉上。
“這副軀體的異變,老夫察覺已三年有余。”他的聲音像是從古井深處傳來,帶著歲月的沉淀,“初時不過氣力漸衰,我并未在意??珊髞?。。?!备≯謸徇^自己布滿皺紋的眼角,“這具本該正值鼎盛的身軀,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衰老?!?/p>
他忽然抬眼,眸中精光乍現:“我修習郄蓋祑銘盡百載,壽元更該遠勝尋常魂域強者,肉身之軀早可硬撼魂海,如這般突兀的衰老,極不循常理?!?/p>
“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內視己身,也查遍飲食起居,將府中眾人一一篩查,卻始終尋不到半分端倪。”他的聲音漸沉,像是壓抑著千鈞重負,“就像。。。就像有只看不見的手,在暗中一點點抽走我的生機?!?/p>
浮郄的語氣愈發暴躁,周身靈壓隱隱鼓蕩,仿佛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陽勢默然不語,他完全能夠理解——若換作自己在鼎盛之時突然遭遇如此莫名的衰敗,恐怕會比浮郄更加急躁。
“所以我索性將計就計,佯裝奄奄一息!”浮郄聲音陡然轉冷,眼中寒光乍現,“每隔一段時日,便借機召見各宗各族前來探視的少年俊杰,故作頹態,與他們‘閑談’?!?/p>
他冷笑一聲:“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覺得我已油盡燈枯……等著那些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自以為時機已到,主動跳出來亮出獠牙!”
話音未落,浮郄倏然轉頭,目光如電直射陽勢,枯瘦的手指凌空一點:
“而你,是三年來第一個……一眼便瞧出問題的人。”
“我從你眼中看不到驚訝,只有了然——你定然知道些什么,對不對?”
浮郄的目光如實質般落在陽勢身上,聲音低沉而壓迫:
“你是外來者,與大符的諸多勢力毫無牽連,正因如此,我才在你面前展露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