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五年十月底,霜降已過,北風漸起。
清晨的靶場上,士兵們呼出的白氣在凜冽的寒風中凝結(jié)成霜,宛如一層薄紗籠罩著整片訓練場。顧家生挺拔的身影佇立在隊列前方,手中那支中正式步槍在晨光下泛著金屬的光澤。
今天開始實彈射擊!
他清朗的聲音穿透凜冽的寒風,在空曠的靶場上回蕩:
記住要領,三點一線,呼吸要穩(wěn),扣扳機要柔!
士兵們摩拳擦掌,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三個月的據(jù)槍訓練、體能訓練,這些農(nóng)家子弟早已脫胎換骨,此刻終于要見真章了!
然而,現(xiàn)實很快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砰!砰!砰!
此起彼伏的槍聲在靶場上空炸響,但隨之而來的報靶聲卻讓人心涼。
脫靶!
偏左兩尺!
脫靶!
那些年久失修的漢陽造步槍射出的子彈在空中劃出詭異的弧線,有些甚至偏離靶場范圍,驚飛了遠處樹梢上的鳥雀。
連長!
王鐵栓這個摸過槍的老兵最先按捺不住,他咬牙切齒地舉起自己那支槍管發(fā)燙的漢陽造。
這破槍的膛線都快磨平了,子彈打出去跟喝醉了一樣亂飄!
顧家生陰沉著臉大步走向靶紙,軍靴踏在凍硬的土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果然,那些彈孔散布得慘不忍睹,有些甚至偏離靶心三四尺遠。他彎腰撿起一枚尚有余溫的彈殼,修長的手指探入槍管輕輕摩挲,這老掉牙的漢陽造內(nèi)部,膛線幾乎磨平,槍管老化得像是隨時可能炸裂。
媽的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聲音里壓抑著難以掩飾的憤怒。
傍晚時分,顧家生剛踏進連部那間簡陋的土坯房,程遠就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此刻程二少連軍帽都沒摘,直接一把拍在斑駁的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壺一陣搖晃。
四哥!這破槍根本沒法用!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聲音里滿是憤懣。
全連除了四十六把中正式,剩下的全是這些老掉牙的漢陽造,膛線都快磨沒了!子彈打出去連他媽靶子都摸不著!
顧家生揉了揉太陽穴,深深嘆了口氣:
別嚷嚷老子眼沒瞎。
你知道?
程遠猛地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