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軍魂（上）（第1頁）

夜色沉沉地籠罩著珞珈山。白日里的喧囂與算計，仿佛都被這山間的清冷隔絕在外。

顧家生的書房內(nèi)，只余一盞孤燈搖曳，將他的身影投在墻壁上，顯得格外高大，也格外寂寥。

顧家生并未上床休息。他解開了軍裝最上方的風(fēng)紀扣，略顯疲憊地靠在寬大的紅木椅中，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光潔的桌面。

桌上攤開的，并非作戰(zhàn)地圖，而是一份榮譽第六師的軍官名冊和部隊編制簡表。在昏黃的燈光下，那些名字、番號、職務(wù)，仿佛都帶著各自的烙印，糾纏成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

他的目光在“第116旅”幾個字上停留良久，緊繃的神經(jīng)才微微松弛些許。這是他的根底，是他在尸山血海中帶出來的絕對嫡系！由獨立第116旅整編而來，六千余虎賁，旅長是程遠。

這支隊伍，是他顧家生在榮六師、乃至在這個亂世安身立命的基石，如臂使指，絕無二心。想到此處，他嘴角才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

視線下移，“新編第100旅”，顧家生微微頷首。這個旅的骨架，是他從116旅中精心挑選、拆解出來的骨干軍官搭建而成。旅長是李天翔，也是他一手從微末提拔出來的。跟116旅血脈相連，指揮起來雖不如116旅那般心意相通、如臂使指，卻也堪稱順暢，指東打東，指西打西，忠誠度與執(zhí)行力都毋庸置疑。

這是他可以倚重的力量，也是他未來擴充實力的重要臂膀。

然而，當(dāng)目光觸及“第135旅”時，顧家生的眉頭便不由自主地緊鎖起來，仿佛壓上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旅長鄧少華。這是‘老頭子’安插進來的。

這個旅，從旅長到士兵均來自74軍系統(tǒng)，甚至混雜著其他派系的觸角。‘老頭子’把這支力量塞進榮六師，用意不言而喻。摻沙子，平衡，監(jiān)督。

顧家生深知，只要自己不公然打出反旗，那么135旅在明面上會聽從指揮，配合作戰(zhàn)，而且戰(zhàn)力絕不低于他的嫡系部隊116旅。

但這種“聽話”，是建立在高壓和利益平衡之上的，是帶著一種冰冷的距離感和隨時可能引爆的隱患。

指揮起來，遠不如前兩個旅那般得心應(yīng)手，總要多費一番心思去揣摩、去制衡。每每想到此節(jié)，顧家生便覺得頭皮一陣發(fā)麻，仿佛有無數(shù)根無形的線牽扯著他的神經(jīng)。

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思緒更加紛亂。何止是這三個旅？整個榮譽第六師，簡直就是一個微縮的“黨果”派系展覽館！

核心嫡系：程遠、李天翔等人。這是他的“顧家軍”，根基所在。

土木系：以參謀長張定邦為首，以及散落在各級的一些軍官，他們自成一體，奉行著土木系的理念和利益，如同潛伏在體內(nèi)的另一套系統(tǒng)。

74軍系：以鄧少華為首的135旅，背后站著的是俞記識，甚至是‘老頭子’。

各路雜牌殘部：徐州會戰(zhàn)后補充進來的川軍、桂軍、東北軍、中央軍（非嫡系）的零散官兵，他們?nèi)藬?shù)不少，但缺乏核心凝聚力，各自抱團取暖，在師里話語權(quán)微弱，卻也構(gòu)成了不可忽視的底層力量。

這些派系，在戰(zhàn)火紛飛時或許能暫時同舟共濟，但在資源分配、人事任免、作戰(zhàn)任務(wù)等方方面面，無不暗流涌動，互相傾軋。

“呵……”

顧家生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帶著深深的無奈和一絲自嘲。這就是為什么他今天在面對張凱、陳國棟那幫昔日同窗的熱切目光時，選擇了疏離和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