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偏殿外的院落,陽勢率先發起攻擊。陽曦立刻打起精神,全神貫注地應對。她知道,陽勢的進攻向來快、狠、毒,凌厲無比,稍不留神就會中招。
然而,對煉了十來招后,陽曦發現有些不對勁。原本她與陽勢每次對煉都是勢均力敵的酣暢,如今卻像拿鈍刀切肉,想象中陽勢那凌厲無比、直取要害的快、狠、毒的進攻招式,一招都沒有出現。兩人你來我往,倒像是在進行一場真正的切磋對煉,而不是以往那種充滿火藥味的激烈對抗。
陽曦越打越躁,決定不再繼續試探,開始主動發動猛烈攻勢,招招凌厲,希望以此能點燃他的激情。但她注意到,陽勢雖然對她的凌厲攻勢依舊精準接招,卻像是把進攻寫進戒律的狂僧,一夜之間改信了守戒的枯禪。只剩被動拆招,步步后退;仿佛被剪了翎的公雞,昔日那種破竹的斗志蕩然無存,他的神情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充滿咄咄逼人的犀利,反而透著一絲茫然和疲憊。
陽曦心頭別扭——他寧可再被陽勢掀翻在地,也好過這般一潭死水。可她又不能把刀架在對方脖子上,逼出他那份狂放。又勉強走了數十招,他佯裝力竭喘息,放緩了動作,輕聲說道:“殿下,今天就到這里吧,歇會兒。”
陽勢隨即停下動作,胸口劇烈起伏,氣喘如牛,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么。顯然他這狀態遠不如前。看著他這副模樣,陽曦心里像堵了塊石頭——難道真的是自己劈爛了巨髎狗賊的那張床榻,傷了他的心?還是說崇陽現在解決了倆大宿敵,用光了他的斗志,他失去了奮斗的目標。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一下使得他的性情有了如此巨大的轉變。
之后,陽勢仍舊如常,去看望了那早產的未來螳螂王胚胎,那早產胚胎把上次口器周圍啃出來的一圈缺口,已明顯又被啃食得擴大了一圈。它啃食得很緩慢,仿佛耐心是專為它創造的一個詞,而陽勢也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像失了神,又像陷入了沉思,一動不動直愣愣地站在那,目光落在那胚胎身上足足有近一個時辰。
直到庫房等人來尋他,他才默然回神,隨之返城。如今他身邊的人都清楚——殿下太正常了,正常得令人心頭隱隱發慌。
眾軍伍也時常來查看這螳螂王胚胎幼蟲,誰也說不清,待它啃食完母螳螂王的遺骸尸身,后續又該用什么來喂養。
又到了崇陽每日的晚議時刻。
短短數十日,以往兩座不可逾越的強大宿敵接連重創,這讓崇陽眾軍伍官員心中快意難掩——畢竟,崇陽與那兩國的仇怨早已深入骨髓。
如今,臂臑國已被大符覆滅,族人四散奔逃,消散在茫茫修羅界;犬戎國都也被冰螳螂屠戮、和被人族洗劫一空,人族更順利收割了凜冬口糧,讓崇陽人族的腰包、腸子都漸漸鼓了起來。
議會上,官員們興奮地匯報著各自的工作進展與后續安排,滿殿都是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的氣象。
之前形勢所迫,曾計劃讓庫房城主外出尋找昔日天樞國主的事,如今已無人再提。
眼下,形勢已發生了重大轉變。庫房已進階神通,是崇陽兩位魂境神通強者之一,又有兩千名光明軍和近萬名城守力量。即便是犬戎督長強率領哮狼軍來攻,人族也毫不畏懼,正面交鋒同樣具備勝算。然而,如果庫房城主此時離開,而犬戎又恰在此時率大軍來犯,那么人族的勝算將會大幅降低,甚至可能折半。因此,尋找天樞國主的事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晚議持續了約莫半個時辰,各府院院長不僅匯報了工作進展與后續安排,也坦誠提及當前阻礙。眾人圍繞政事各抒己見,既相互取長補短,也在統籌協調中敲定優化方案。臨近散會,陽勢才緩緩起身,舒展了下身軀,神色如常地返回內庭。
起初兩日,陽曦每日都會照例與陽勢切磋對練,期間還穿插安排四梁八柱的將軍們,如往常一般輪番與陽勢交手——便是不愿讓他有片刻停歇,盼著能借此高強度的練習激發他好斗的狀態。
可陽勢還是保持著那種超乎尋常沒了銳意進取的狀態。四梁八柱的將軍們也漸漸察覺到他的變化:說不上哪里不對勁,只覺得少了以往那份搏命發狠的勁。幾番對練下來,將領們甚至隱隱覺得,陽勢殿下已不再是不可戰勝,他們竟摸到了幾分勝算的可能。
陽曦對此毫無頭緒,始終猜不透陽勢為何會這樣,只能依舊每日以車輪戰通過對練觀察他的狀態,暗自揣摩。
庫房與陽曦聯手,已能將陽勢穩穩壓制——若在從前,即便二人合力,只要陽勢肯拼命,勝負仍是兩可;如今卻只需略施全力便占上風。然而二人不敢逼得太緊,依舊留兩分力,維持“無休止切磋”的局面,盼能重新點燃陽勢胸中的那團火。
這兩日,陽勢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那日目睹的震撼場景:百丈巨人巨骨與三目神人梁丘之間那場毀天滅地的爭斗。梁丘提到的時空崩塌、時空倒泄,界神身死,無數法則相互傾軋,還有那神界、神門擎天將,以及最后提到的太極……
那些關于無數時空被波及的描述,以及百丈巨人巨骨和三目神人梁丘爭斗時魔神撕裂虛空的景象,讓他感到無比震撼。更讓他心驚的是那詭異的魔神笑聲,以及一尊猶如曠古便存在的頂天立地的神靈虛影,僅僅是一點光芒便滅了虛空中的魔神身軀。
連那三目神人和巨骨都被嚇得化為兩道流光逃竄而去,而曠古虛影并未追擊,只是露出一抹淺笑后便消散而去。陽勢心中充滿了疑問:那些人、神、魔、怪都是來自哪里?神界究竟是何等的滔天威勢?
這些信息如同洪流般沖擊著陽勢的認知,像萬鈞巨浪反復拍岸——令他的三觀乃至五六觀都受到了極大的沖擊,仿佛整個世界觀都在崩塌與重建之間徘徊。神經都被這些信息沖擊得麻木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