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如遭雷擊,猛地怔住——只因此刻他才驚覺,那自修行以來便如影隨形、日夜折磨他的頭痛隱疾,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目光落向傀儡額上被自己撞出的裂痕,又摸了摸自己額前已凝血的傷口,剎那間,一切豁然開朗。
他將木制傀儡扶正,使其端坐于自己面前。
陽勢嘴角牽起一抹復雜似笑非笑的弧度,對著傀儡低聲道:“是你……進到這里來了,對不對?是你又一次救了我,對不對?”他語帶哽咽,似憂似憾,“可若沒了你的‘疼’愛,往后我再遇險境,又該如何是好……”
他對著沉默的傀儡絮絮訴說,如對故人,字句間盡是難以割舍的憂傷。
“遇見你,是我莫大的運氣。既然你已尋到歸宿,我必傾力助你一臂之力。”
“你既已開辟氣海,不知能否承納我的靈氣?”言畢,陽勢將手掌輕覆于傀儡頭頂百會處的靈晶上,緩緩渡入一絲靈元。只見那靈元順著符文脈絡流轉,匯入氣海,可那氣海實在微小脆弱,陽勢的僅一絲便已盈滿。
陽勢緩緩收手,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輕輕頷首。
陽勢望著眼前靜默的傀儡,不由想起一則流傳已久的說法:“世間有諸多大妖,本為無知無覺的死物,只因偶然獲得機緣,才得以誕生靈智。再歷經千百年的苦修,最終化形通神,成就一方妖尊。”
他語氣漸轉溫和,帶著幾分感慨,低聲道:“你這小傀儡,如今遇到尚未突破天障的我,陰差陽錯暴露了你的存在,這既是你的機遇,也未嘗不是我的運氣。”他略作停頓,抬手輕按自己的額前,續道:“我那糾纏多年的頭疼隱疾,想來應是自己當初魂魄不全、神智混沌之時,誤入我靈竅的一縷殘魄所致。這段時日已來,它雖帶來痛楚,卻也如影隨形,還于危境中救了自己的數次性命,算是我一段難以割舍的‘疼’愛,是我生命中極為特殊的羈絆。”
這番話雖帶著幾分唏噓,卻也透出少年心性的自得其樂。陽勢本不過是自言自語,聊以自慰,從未想過這具傀儡能夠理解分毫。
然而就在這時,傀儡額頂的靈晶倏然亮起一抹溫潤的光芒。
在陽勢驚疑不定的注視下,它緩緩抬起左手,輕撫胸前,隨即向他鄭重一禮。
陽勢怔怔地望著這一幕,眼中漸漸泛起淚光。他沉默良久,才顫聲問道:“你……現在就是在這傀儡的靈智嗎?”話音未落,他已伸手輕輕按下傀儡施禮的手臂,隨即再難自抑,一把將眼前這具沉默的木偶緊緊擁住,淚水潸然而下。
這天,臂臑國邊緣的一片果林中,伏兔托著腮,愁眉不展:“自從練了那《膽囊止涎經》,我的胃口越來越大。如今王庭發的糧食雖多,加上哥哥的俸祿,養十個人都夠了,可還是不夠咱倆吃的。”
她嘆了口氣,又道:“總不能天天跑這么遠來摘野果。再說這林子里的瓜果也不能摘盡,總得給人族留些生計。”
自陽勢對外宣稱閉關后,伏兔便整日郁郁。她雖隱約猜到殿下已不在崇陽城,但去了哪里,卻是不知。可見陽曦國主與陽輔大人皆神色如常,想來殿下應無危險、大礙。不然以殿下在他們心中的份量,他們不會這般平靜。
如今崇陽周邊威脅已除,日子漸趨安穩,可伏兔心頭卻始終壓著一件事——上次不慎中了犬戎七公主的詭計,險些害了殿下。雖然后來殿下開解,說她無過、還有功,可她心里始終梗著一根刺。說到底是自己修為太弱,才讓敵人有機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