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殺機暗藏（第1頁）

袁正癱軟在地的供述，如同揭開了一個膿瘡，將其中最污穢、最不堪的內(nèi)容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堂上鴉雀無聲，唯有他粗重、恐懼而又帶著一絲扭曲宣泄的喘息聲回蕩。狄公面沉如水，示意書記官將方才口供詳細(xì)記錄，驚堂木輕叩，讓袁正繼續(xù)詳述那罪惡滋生與發(fā)酵的過程。

袁正仿佛一個被抽去骨頭的傀儡，癱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冰冷的地磚，開始了更細(xì)致卻也更令人齒冷的回憶。

“起初…起初自是新鮮的…”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種陷入泥沼般的沉迷與后怕，“叔父日日不在家，那院子…便如同我二人的天地。申氏她…她雖是我嬸母，但那時對我百依百順，溫存小意，與平日呵斥叔父的模樣判若兩人。我…我便覺得刺激，覺得占了天大的便宜…”

他的話語里竟還流露出一絲畸形的得意，但隨即被更大的恐懼淹沒：“我們愈發(fā)大膽…有時青天白日，也敢行那茍且之事…那合歡結(jié)，便是那時她編的，說什么‘永結(jié)同心’…真是鬼迷了心竅！”

然而，正如所有建立在欲望與悖逆之上的關(guān)系，最初的狂熱過去后，現(xiàn)實的冰冷與恐懼便悄然滋生。

“可…可這樣的日子久了…我心里便開始怕了…”袁正的聲音顫抖起來，“她是我的族嬸啊！這要是被人知道，是要千刀萬剮的！走在街上，總覺得旁人在看我，在指指點點…夜里也常做噩夢，夢見被叔父發(fā)現(xiàn)，被族人沉塘…我…我還年輕，還沒娶妻生子…”

厭倦，如同藤蔓般悄然纏繞上他的心。申氏比他年長五六歲，容顏本就不算極出色，加之多年無子的焦慮和生活的瑣碎，讓她有時顯得嘮叨而怨憤。當(dāng)初那點“溫存小意”漸漸被抱怨和索取取代。

“她開始催我想辦法…逼我…”袁正臉上露出煩躁與恐懼交織的神情，“她總說袁十一無能，窩囊，跟著他永無出頭之日。她…她竟異想天開，要我…要我設(shè)法除掉叔父，然后…然后娶她！”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狠狠噬咬了袁正一口！他再混賬，也知殺人是要償命的，更何況是殺自己的族叔？他嚇得魂飛魄散，連連拒絕。

“自那以后，我便越想越怕，只想離她遠(yuǎn)遠(yuǎn)的…我開始躲著她，找借口不去袁家…她察覺了，便越發(fā)緊逼，幾次三番托人帶信，言語間已是威脅…”

裂痕一旦產(chǎn)生，便在猜忌與恐懼中迅速擴大。袁正越想擺脫，申氏便抓得越緊。她投入了太多在這段畸戀中，付出了身敗名裂的風(fēng)險，豈容他輕易抽身？

案發(fā)前幾日，兩人爆發(fā)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那日我又被她叫去…一進(jìn)門，她便臉色陰沉地質(zhì)問我為何躲著她…我支支吾吾，只說近來風(fēng)聲緊，怕人懷疑…”袁正回憶起當(dāng)時情景，身體又開始發(fā)抖，“她卻不管不顧，說若我再敢躲避，她便豁出去了，立刻將我們的事嚷嚷得滿城皆知！她說…她說‘要死一起死，我不好過，你也別想活！讓你袁正臭名昭著，一輩子娶不到媳婦，在人前永遠(yuǎn)抬不起頭！’”

“讓你身敗名裂！”

這六個字，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狠狠釘入了袁正的心窩。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自己被千人指罵、被家族除名、被官府抓去游街示眾、最后被處以極刑的慘狀！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淹沒了最初那點偷情的刺激，只剩下無盡的悔恨和想要自保的瘋狂念頭。

“我…我當(dāng)時嚇壞了…跪下來求她，求她放過我…”袁正涕淚橫流，“可她只是冷笑，說除非我依她之計行事，否則絕無可能…我…我知道，她真的做得出來…她已經(jīng)被逼急了…”

從那一刻起，殺機，如同黑暗的種子，在這個自私而懦弱的年輕人心中悄然埋下。他不再想著如何擺脫，而是開始恐懼地思索，如何讓這個唯一能毀掉他的人——永遠(yuǎn)閉嘴。

愛戀早已蕩然無存，只剩下厭惡、恐懼和恨意。他看著眼前這個曾經(jīng)纏綿的嬸母，只覺得她面目可憎，如同一道勒在自己脖頸上的繩索，越來越緊，快要讓他窒息。

他離開了袁家，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蕩。申氏那威脅的話語，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腦中反復(fù)回響。“身敗名裂…別想活…一起死…”每一個字都讓他不寒而栗。

怎么辦？怎么辦？屈從于她，去謀殺袁十一？他不敢。繼續(xù)躲藏？她一定會說到做到。那么…似乎只剩下一條路可走…

一個極其可怕、卻又能一勞永逸解決所有麻煩的念頭，如同毒蛇出洞，緩緩從他心底最陰暗的角落抬起頭來。

只要她死了…就再也沒人能威脅我了…這個念頭一旦出現(xiàn)，便再也無法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