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中興侯想要什么誠意?”
黃子澄的聲音響起,話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他伸出手,指尖觸到身上的官袍。這身代表翰林學士、左春坊大學士榮光的袍子,此刻卻像鐵水澆身,帶來灼痛與束縛。
他的手指在袖口上摩挲,試圖撫平衣料上的褶皺。這個動作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
屈辱。
文人最重臉面。
在他看來,今日不是請罪,是折辱。是將他的臉按在地上,讓一個后生踐踏。
他黃子澄是文官之首,帝師之尊。他一言一行,便是廟堂風向。今日卻與齊泰登門,對一個官階、資歷、年歲遠不及自己的后輩,做出低頭的姿態。
這口氣,他咽不下。
面子是互相給的。
黃子澄胸中一股氣在翻涌。
朝會上我等是失了分寸,可那是為國朝大計,為湖廣的災民!我等站在這里,就是歉意!
你朱煐,還要如何?
非要我黃子澄跪下給你磕頭認錯?
這朱煐,不識抬舉!
念頭在他腦中炸開,化作火苗,灼燒著他的神經。
他已經給足了朱煐面子。
這是他黃子澄能給一個后輩的體面。
若是朱煐還不肯見好就收,那便不是給臉不要臉,而是不識時務了。
然而,朱煐不依不饒。
那句“誠意”,像一根鞭子,抽在他臉上。
不,這不是鞭子。
這是自己把臉伸了過去,以為對方會懂規矩地一托,就此揭過。
結果,對方掄圓了胳膊,對著臉面就是“啪!啪!啪!”幾個耳光。
火辣辣地疼。
黃子澄臉頰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角瞥向身旁的齊泰。
齊泰的臉色比他還差,額頭滲出汗珠,嘴唇翕動,卻說不出一個字。
朱煐終于動了。
他端坐上首,目光掃過黃子澄和齊泰的臉,像匠人審視作品。
那目光沒有溫度,卻有穿透力,能看清他們心底的憤懣、不甘與惶恐。